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
61120190004
您的当前位置:主页 > 阅读 >

爷爷的悲喜后半生

来源:佛坪县宣传部 作者:胡贵明 时间:2021-07-24

bfe116222093df8dd1df9638ddece41.jpg

爷爷不是父亲的继父,父亲也不是爷爷抱养的,而是爷爷一手拉扯大的,他们有着割不断、血浓于水的父子情。然而,我从小对爷爷印象不怎么好,烙印在心底是一个脾气古怪暴躁、不近亲情的老头儿。

在我蹒跚学步时,母亲常用破衣服、烂床单撕成长条,将我绑着背在背上,剁柴、烧饭、洗碗、扫地、喂猪……里里外外忙得像个陀螺。有时,母亲将我放在筛子中,塞给我一个拨浪鼓,忙活那永远也做不完的家务。

我不屑这久已厌倦的拨浪鼓。在脱离母亲的视线时候,我爬到墙边,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像个不倒翁,捱到偏房墙角。这里,有一道左右两扇木板合成的门,木门经岁月的侵蚀留下斑驳的痕迹。这道门很多时候是终日锁着,但用手一推,便从两扇门板中间裂开二指宽的缝。我好奇透过门缝,一边拍着门,一边含混不清地对着里面“咿——呀——”地叫着。

af4d939b18c0185e812d677a392c43f.jpg

母亲看见我拍打那道门,惶恐地丢下手中活,箭步到我跟前,拎起我闪电般离去。我的这些儿时糗事还是听邻居张婶说的。

那道时常紧闭的门,正是爷爷的住处。七十年代初期,全家省吃俭用,新修起一排三间土坯瓦房;随着日子的好转,父亲和母亲又在这排瓦房的两旁先后各修建了一间半房屋。在这偌大的房子里,爷爷为何偏安一隅、独居一处?母亲为何从不让我们在他的门前越雷沲半步?我幼小的心一直充满着疑惑。

爷爷光儿子就生养了三个。老大曾当过生产大队的会计,老二(也就是我父亲)在本乡信用社工作,老幺在国营厂是正式职工,膝下均儿女成群,可谓人丁兴旺、家道兴隆。

在我始龀之年,常听张婶说,爷爷是个凶神恶煞的人。在我还没来到人世间,一直病病殃殃的奶奶就驾鹤西去,已到知天命的爷爷失去老伴。从此,爷爷性格变得古怪、好吃懒做。他与母亲总是有吵不完的架,弹嫌家里一群细娃儿,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三天两头闹着自立门户、另起锅灶,自己单独过神仙日子。

父亲少言寡语,只晓得操心信贷工作,家里庄稼活儿半点也指望不上他。因此,在强势的爷爷面前,他更是说不起半句话。爷爷经常乱发脾气,丢盘子摔碗筷,砸锅蹬板凳,这幕闹剧随时上演,弄得全家鸡犬不宁。有一次,爷爷与母亲发生争吵,他用棒打破了母亲的头后,将床、被褥、板凳、吊罐等一些生活用具搬进一间偏房,用铁钉、木板封死与我们相隔的窗户和门,买了一把大铁锁,挑了几块中意的田地,如愿以偿地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母亲与爷爷之间的矛盾,久积成恨,同时还夹杂着恐惧。这也是母亲从不让我们靠近偏房的原因。

爷爷不是生性懒惰的人。分家后,他每天早出晚归,侍弄两三亩田地。为了多打粮食,他开垦了一片荒林,刀耕火种,种植玉米、黄豆等农作物。每到农忙时节,他锁好门,背上锅碗瓢盆,在山上以号棚为家,一待数日。秋收时,仅玉米粒就净收几千斤。他把多余的粮食卖掉换成现金,留一部分用来喂猪、养鸡。年关,杀了过年猪,肉能挂半面墙;在母鸡下蛋的旺季,每天捡十来颗鸡蛋。

爷爷富得流油,却骨子里流淌着吝啬、寡情的精髓。

每当我拾得一颗鸡蛋时,他总认为那颗蛋一定是他养的母鸡下的;抑或我捡的鸡蛋,若没有他喂的公鸡踩蛋,我家母鸡定然是下不出蛋的。我认为他不是我亲爷爷,要不怎会说出这般浑话。

但是,他确实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爷爷。他似乎不通人情世故,无论自己堂侄远亲,还是亲生骨肉,他都会流露出清冷淡漠的神情,亲人在他眼里,也就像素未谋面、与己无关的人。

爷爷独居生活的十来年,我很少见他在家摆宴款待亲朋好友。随着年龄增长,他那古板冰冷的表情逐渐透着一丝温和,有时会吆喝着我的乳名,从木箱中翻出一捧糖果、饼干硬塞在我手中。我接过饼干,一片接一片地往嘴里塞,总是将饼干渣掉在地上,爷爷便捡起来,“噗”的一声吹去灰尘,津津有味地嚼起来。然而,我对他依然有一层深深的隔膜,难以抹去他那狰狞的影子。

爷爷年逾古稀之后,逐渐失去了昔日的刚劲,过去暴戾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平和。他背不动满背篓的玉米棒子,扛不起整捆的柴火,挑不起那厚实笨重的木水桶,扬不起敲豆子壳的连架……佝偻着身子,步覆蹒跚,他由昔日的忙碌变的闲暇,一日两餐、粗茶淡饭成为生活的重心。他先前光溜平整的田地,数年后已成荆棘丛生。他仅留下一畦房后的平地作菜地,种些家常小菜;大多时候,地中的杂草与蔬菜的藤蔓竞相蔓延,他懒得管理。他吃着多年来积攒的余粮及腊肉,似乎从来不担忧过明日的锅中是否还有米粮下锅。每逢冬日,和煦的阳光漫过山巅,直照在瓦楞上。爷爷吃过早饭后,便从屋中拿过一把椅子放在屋檐下的墙角,他的背靠在椅子上,眯着眼,耷拉着头晒太阳。阳光照在身上煞是舒坦,一会儿就进入梦乡,头上的火车头帽子掉在地上也没察觉到。

爷爷额头刀刻般的皱纹似乎不习惯与笑声相融,惟有沉默寡言才是自己生活的情趣。偶尔,从屋子里飘荡出他与一个男人划拳打杠子的声音。只听见爷爷拖着嘶哑嗓音,连续两三声喊着“老虎——老虎——”,竟然没有逮着对方的“鸡”,反而被男子的一声“杠子”打了个正着。

“怎么老是我喝酒呢!”爷爷的话中带着一丝怨气。

“哈——哈——那是你硬挣的,你不喝也得喝呀!”男人得意中带着狡黠。

我知道这个男人打杠子的技能比爷爷好得多,他既懂得如何变幻套路,又能抓住爷爷重复喊“老虎”的弱点。爷爷接连喝过几杯酒后,话开始多起来,似乎不信这个邪,不明白怎会一直输?本想让客人多喝几杯,自己反倒成了别人的“瓮中之鳖”。

倚在墙角侧耳聆听爷爷打杠子的我,早已被屋中飘出的肉香馋得流口水。听见爷爷喊我的乳名,急忙窜进屋里。爷爷一边用筷子挑起一片肉塞进我嘴里,一边叮咛我代他猜拳。我挽起袖子,伸出右手,一阵吆喝伴着手指变换,男子终于败下阵来。这时,爷爷乐得脸上的褶皱都似熨平了般,连忙又挑起一块鸡腿给我。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在爷爷家喝酒的男人是特意上门为他庆贺生日的。在我记忆中,爷爷夹生古怪的脾性,连亲人都难以忍受。这是我平生唯一记起爷爷最和善的印象。

数年后,爷爷吃完贮存的粮食和腊肉,生活日渐变得艰难。他干瘦的手背连缚住一只鸡也有些困难,只能做些简单饭菜度日。逢年过节,父亲就派我们把一墙之隔的爷爷请来吃饭,或者提前舀一碗饭菜让我们送到他屋里。但是,这种吃一顿只管一顿的接济,根本解决不了爷爷每况愈下的生活问题。

终于有一天,父亲当着我们众兄弟的面,和母亲商量爷爷余生养老问题。父亲坚持把爷爷接过来一起住。母亲却坚决反对与爷爷一起生活,并声泪俱下地忆诉爷爷昔日对她所做的“滔天罪行”,令人无不垂泪,那真是烙在母亲心中永远抺不去的伤痛。

“妈——您别伤心了!”哥哥终于打破沉默,耐心地劝慰母亲,“爷过去对您的伤害都是过去的事了,他过去做得再不对,那是他人品上的事;现在他老了,我们不养他,那就是后辈人品有问题。在外人眼中,他依然是我们的长辈,别人不知道,他过去怎么虐待您,我们不赡养他,外人却看得一清二楚,认为我们都是忤逆不孝之人,若是犯了众口之怒,那我们后辈还能抬头做人吗!不孝子孙的骂名我们是背不起的!”

母亲本是个心底善良的人。一番哭诉渲泄后,她最终同意爷爷与我们住在一起。爷爷的生活是没问题了,但母亲与他那层膈膜,仿佛是一堵无法推倒的铁墙。我们碍于母亲的颜面,与爷爷相处得并不十分亲近与融洽,使他在吃穿不愁的生活中,依然有一种孤独与凄凉。

爷爷终日沉默寡言,坐等吃饭是他每天生活的主业。在寒冷的冬日,他总是偎坐在火坑边,将火什拣进废弃的坛子中,焐灭成木炭,日积月累,装在袋子中竟有二十多斤。那年冬天异常寒冷,在雪花纷飞的午后,爷爷扛着半袋炭,来到我的商店门前,急切地说:“坐到店里真冷啊!快去把这个引燃,生盆火烤一下……”我接过袋子,约莫十多斤,拍落积在他帽子和肩上的雪花,惊奇地问:“爷爷,这大冷天的,这么远的路,你怎么来了?”我拿起一瓶酒,取来一包零食,让他喝点酒御御寒。爷爷是徒步两个小时才到店里。

那年过后,在一个正插秧的农忙时节,爷爷因病离开了人世。父亲焦急地说:“这个活仙人,活着让人闹心,死时也不让人省心,这大忙天的,到哪里找人帮忙!”全家都为料理爷爷的后事奔波操劳,远近村组的亲朋好友来了很多。在为他入殓盖棺时,几乎没有亲人倚在棺材边痛哭流涕作最后的留恋。在嘈杂的人群中,我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悲凉。

然而,爷爷雪中送炭一事成了我常常回忆、湿润眼眶的一幕,特别是在我年龄越来越大这种感觉就越强,总觉得亏欠了爷爷一份情。这种愧疚,时常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久思成梦——与爷爷相遇在一个空旷的山谷中,他独自走到我身旁问道:“还有酒吗?再给我斟一杯。”

清明时节,人们冒着雨,提着香烛纸币,行走在荒野的坟茔中,祭奠亲人。我来到爷爷的坟前,坟头荒草丛生、荆棘遍布,四周满溢着凄凉。我跪下用手刨出一块空地,化过一锭纸钱,将酒洒在地上,虔诚地磕过三个头后,默念道:“爷爷,我来看你了,你在天国里过得好吗?我把你想喝的酒给你带来了……你的余生过得凄凉,也不要怨恨别人,那是你私心太重,不懂得有付出才有回报的道理,才把人生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烂。你若二世再做男人,现在快是二十岁的小伙子吧,希望你能懂得奉献和牺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赢得人生,拥有快乐……”

孟子说:“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育小、养老是人生永恒主题。老幼相助,生生不息;互敬互爱,家国和谐。

胡贵明陕西佛坪人青年时尝过各种酸甜苦辣曾在煤矿挖过煤砖厂搬过砖金矿里拉过矿渣现从事个体经营热爱生活爱好文字闲暇之余喜欢用音乐的旋律排减压力用文字感受生活多篇散文散见于网络平台或刊物


编辑:高思佳

 
 
文化艺术报客户端下载
 
视频
 
特别推荐
 
图片
 
网站简介| 版权声明| 我要投稿| 联系我们| 招聘启事| 陕西不良信息举报|
主管主办:陕西人民出版社 版权所有:文化艺术报 联系:whysbbjb@126.com
电话:029-89370002 法律顾问:陕西许小平律师事务所律师 徐晓云 刘昕雨
地址:西安市曲江新区登高路1388号陕西新华出版传媒大厦A座7层
陕公网安备 61011302001015号
陕西互联网违法和不良信息举报电话 029-63907152
文化艺术网网上有害信息举报 029-89370002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许可证:61120190004
陕ICP备16011134号-1
Copyright 2012-2019 文化艺术网 未经书面授权不得复制或建立镜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