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己雕刻成玉石印章拓进记忆——读苗雨的诗集《山的样子》

发布时间:   作者:李向红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实力派作家苗雨继陕北英雄史诗长篇小说《杏子河》后,又推出诗歌力作《山的样子》。诗集以“山的样子”“石头河”“感觉一些影子”三章,分别吟诵了山和土地的博广与厚重,吟唱了青春及历久弥新的爱情,吟说了人尤其是当代城市人的窘境,完成了一次重要的汉语诗歌表达。诗集的出版,不仅是苗雨文学创作历程上一次重要的体裁和规模的突破,也可以说是新时期汉语诗歌创作的重要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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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原上的行吟者,一出场就对大山发出“你是不是千万年前就凝固了的波涛”的叩问或赞叹,让人的阅读视域即刻宏阔且具有了时空的维度。作为高原之子,苗雨反复吟诵的山不仅仅是地质意义的表述,更是心灵和诗情的皈依。山带给诗人的“还是同样的绝望与希望”,这些歌者祖祖辈辈栖居的群山啊,“你那坚硬的脊梁承担起我们所有的苦难与丰足/我们就将自己完全上缴给你预定的劫数/你又伸出条条女人般多情的河/抚摸我们那皱皱巴巴的心皱皱巴巴的灵魂/我们就既是你的主人又是你的仆人/在你的胸膛上耕耘/播种那些汗水多于泪水的日子”。一个诗人的胸襟与气度随即由颇具张力的语言组合呈现,丝毫没有所谓文人的娇柔做作。诗人惊奇地发现“父亲的脸上重叠着爷爷的时候/皱纹又悄悄攀援/从父亲到父亲/从额头到额头/到你”,回答了此前的诘问“黄土地浓缩为/谁的皱纹脸”。诗人在吟诵山的时候,还不时走进历史,让“河在秦川/且走且沉淀”,灞柳、咸阳古道、寒窑、兵马俑、烽火台这些或在山上、或在河边的历史诗歌意象又一次复活、又一次呈现、又一次使人内心轰鸣不已。而当诗人眼前的山不再黄尘弥漫、黄沙飞扬时,他把秦岭南麓那些郁郁葱葱的山称作“佛境”,诗的腔调也变得“好似沙窝周遭的空气/无处不清新而又了无所触”,只好让“妖精潭的泪珠/依然/一滴一滴/成泉成溪/一滴一滴/成江成河/然后/沉浮人生/载舟覆舟”。

    诠释诗歌是困难的,给诗人在诗界定位又是几近不可言说的难事。读到此处才发觉苗雨的满腹才华是如何隐藏在朴茂的语言中,像极了他一贯的心性和作派。这些极具个人化风貌的诗作,不涉重大题材也不随从时下所谓主流的诗歌表达,很难将其拔到某处所谓精神的高地,却在他自已意属的语言编组中,固守纯粹汉语表达的精微、深蕴、坚实、广博而几乎从不婉约。至此,他不仅完成了诗人形象的确立,也构建了只属于自己的诗歌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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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苗雨那些或浓烈如酒、或沉香如茶的情诗里,我们不难觅得,一个诗人如何从才情勃发到沉郁顿挫的历程,惊叹于他是如何从骑白马的翩翩少年了无痕迹地遁入书斋,一腔诗酒化于无形,冷辣地潜伏于由汉语词句所营建的诗歌迷宫。先让我们沉醉在青春的爱情里吧:“我要把整个春天的绿/蓝天的无尽/都注入你的眼睛/再化为一杯醇酒/酩酊一生”;再让我们就着一壶茶品读人生吧:“你从未在意/许多好似催眠般的遐思/从来不美的摇摇曳曳/却刻意冰冷成一枚玉石印章/朱色般拓进记忆/在粗粝的岁月/将我粗制滥造的人生/氤氲了一圈一圈的水晕/让我如同置身唱诗班/虔诚而忘情”。我们无须在诗人现实生活中找到对应的情感历程,仅就诗言诗,他也应该是把有限的人生活得精彩纷呈,把有限的弥足珍贵的爱情活进恒久的汉语诗歌表达中。经历爱情和留住爱情从来不会是共时空的存在,苗雨却使其在诗句里永生。这样的人生,或者换句话说这样写诗的人生,其实算是幸福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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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诗集以“感觉一些影子”为题的第三部分里,能感觉到作者和现代都市的格格不入。蛰居城市的人们“当不安悄悄升起/涩涩的口水即将咽下的时候/四周的一切开始晃动/使我们几乎不认识自己和身边的伙伴/失却空间位置的感觉在心里弥漫/我们开始呕吐发昏/与一种莫名奇妙的疯狂/高速旋转起来”。现代文学如卡夫卡那样的荒诞呈现恰恰反映了现代人的荒诞现实,这已成为中外现当代作家少有的共识之一。我们试图从文本的背面还原一位外表平静内心躁动的都市诗人,如是“在大楼里的一间小屋”“拥抱冬天”阅读“华侨诗人”的作品,诗里数次出现的“红泥小火炉”只是诗人在想像中和当下冷漠人世的对峙,这种对峙言词温和、内心冷峻,甚至还稍显洞明世事的强大。如何在窘态百出的日子里过得宽慰,阅读成了逃遁的便捷之道。此刻,“华侨诗人”要读,经、史、子、集更要读。读着读着,孔子以一根竹子的形象拉扯着老子、庄子等一干贤者“满脸尘土/在一条古道奔波”,武则天却“阅读男人如同阅读那些难书的罄竹/顺便打理了一番更为便当的世事”她深知“比世道人心更难打理的是自己的内心/后来便在这厢难以企及的高处/以看似村姑般的短浅和随意/了无痕迹地言说/咀嚼无味的天道伦常/任贤者庸者奸者/将自已斑驳在一枚小小的石头剖面/由后来者叩问/前无足印/后有来迹乎”。

    为人一定要活在常识中,为艺一定要超越常识。有着超凡记忆力和感悟理解能力的诗人,数十年浸润于中外经典的阅读中,早已无需借助所谓原生性乡谚土语完成写作。在他的诗里,你看不出一位土著陕北人的影子,甚至在他陕北题材的小说里,也摒弃了更为顺手的乡土语言表述(特定人物对话除外)。他的长诗《至关重要》还有《孤独的西红柿》《安安静静活在尘世一隅》无不体现他为自己设定的诗歌艺术标高。这样的标高,不追求量的叠加,却力图使每一首作品均体现诗性的光辉和诗意的澄明,而这又是炼狱般何等苦难的 求索之途。坚持住,挺住,方有机会登临泰山之颠,目睹从东方蓬勃欲出的一轮红日。

    这种根植《诗经》传统,兼涉欧陆诗史的文本展示,几乎就要预示着高难度高品质汉语诗歌臻品的横空出世。但苗雨没有像昌耀那般坚辛跋涉,上下求索,也没有如他自已宣称的那样“把自己盛满了献给大阳”。探索了一番却很长时间脱离阵地,不知是为攀爬新的高地储备能量去了还是从此溜之大吉。总之,这位歌者离开舞台,失声了。这种一出场即大手笔的作派,既给自己预设了困难,也给评者造成了困惑。他还在么?他还是么?作者却一个毫无征兆的转身,去写长篇小说《杏子河》了。从此种诗意表达到那种诗意表述,都是歌者“把自己雕刻成玉石印章拓进记忆”,从本质上说,它们都是诗。

    此番《山的样子》的出版,我们应该祝贺作者诗歌创作的回归,诗意栖居的继续。


编辑: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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