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欣赏:父亲山

发布时间:   作者:王新智  来源:文化艺术网-文化艺术报

文/王新智


  我是仰望着太白山长大的孩子。小时候,站在屋后的塬坡上遥望逶迤的秦岭,心里就会升腾起一种快快长大的渴望。从画报上看到的金丝猴、大熊猫、羚牛、黑鹳等野生动物和美丽的大森林激励着我探寻梦想。特别是在一个碧空万里的日子,偶然看见蔚蓝的天际有一座突兀的雪峰耸立,我激动地拽着父亲说出心中的疑问。从父亲的回答中,我知道了这就是太白山。
  真正走进太白山的怀抱,是在一九八二年的夏末。那年的高考,我以五分之差名落孙山。委屈、悔恨、不甘、茫然,各种复杂的心绪交织在一起,让我茶饭不思,整日躺在炕上浑浑噩噩。三天后的夜晚,父亲站在炕沿前,威严地告诉我:“明天一大早跟我去太白山。”等到第二天清早,看到父亲已经捆好的被褥和被褥旁的一袋子面粉,我明白了,此去太白山并不是游玩散心。
  我背着被褥,跟着扛着面粉的父亲走下塬坡,搭上一辆去山里的拖拉机。在蜿蜒颠簸的简易公路上,我知道了此行是父亲为我找了个“事情”——太白山下的护林站需要临时工。
  当日头西斜的时候,父亲把我交待给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粗壮,让我叫“刘叔”的中年男子,叮嘱我跟着刘叔好好锻炼。当我望着父亲搭上便车离开的身影,一下子觉得心被掏空了,当着刘叔的面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刘叔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将一把镰刀塞进我的右手,领着我走进山坡上一行行新长出的松树苗圃。
  此后的近两个月里,护林站简易的工棚里多了一个年轻的工友。每次,刘叔总是以他高亢的秦腔为我的唱歌暖场,开始,我以为他们喜欢我唱歌,渐渐地,我明白了,他们是想着法子让我忘记烦恼,让我在劳动中感悟生活的乐趣,让我在艰苦中领略奋斗的意义。
  太白山下护林工人的乐观豁达,点燃了压在我心中未曾熄灭的希望之火。九月初,刘叔告诉我,父亲捎话让我回去复读,领着我结算了工资,为我拦了一辆便车。临别,刘叔拉着我的手,“娃呀!回去一心一意念书。你能成!这是我的看法,也是你爸让我给你说的话。”
  刘叔的话,让我第一次感到父亲的爱就像这座大山,无声,却处处都在。
  第二年的八月,我如愿接到了军校的录取通知书。由于时间紧迫,我没有机会去护林站向刘叔和那里的工友告别,表达我的感谢。后来我得知,父亲替我去了一趟太白山脚下的护林站。
  军校毕业,我主动要求去新疆工作,成了一名戍边战士。从此,无论在天山脚下,还是在阿尔泰山的边防,喀喇昆仑山的哨所,我常常会想起在太白山绿色的怀抱里度过的那个秋天,那个我从失意中解脱、从颓废中振作、从不敢面对到直面现实与自身问题的秋天,那个和松树苗一同成长的秋天。
  太白山啊!你的雄姿伟岸给了我自信、给了我坚毅;你的宽厚博大滋养了我善良仁爱的品质;你的坚韧豁达让我面对再大的困难也会坚持到底、拼搏到底。
  有一年夏天,我回老家探亲,带着父母去太白山护林站看望刘叔,想带他们一起登一回太白山。在护林站期间,听刘叔讲了许多太白山的故事,却意外地了解到刘叔一次都没有到过太白山的景点。
  遗憾的是,刘叔已经离职随他的孩子去了外地。父亲一下子失去了登山观景的兴致,找了小溪边上一个开阔处略事休息就回家了。
  如今,我回到故乡,回到了太白金星守护的地方。三十二年时光飞逝,我已霜染鬓发,而太白山却更加年轻、更加美丽。以太白山为中心开发建设的5A级“太白山国家森林公园”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而我,作为从太白山走出的游子,也时不时回到它的怀抱,释放都市喧嚣浮躁的生活造成的压力,给疲惫的灵魂找一处安放的港湾。


编辑:高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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