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湿而绵软的黄土高高地堆叠着,在空阔平坦的田野显得很突兀,与早春时节的景致以及四处渐次响起轻柔的鸟鸣很不协调。

父亲的春天

发布时间:   作者:成 诺  来源:文化艺术报-文化艺术网

湿湿而绵软的黄土高高地堆叠着,在空阔平坦的田野显得很突兀,与早春时节的景致以及四处渐次响起轻柔的鸟鸣很不协调。

新垒的坟茔格外的醒目!

湿湿而绵软的黄土高高地堆叠着,在空阔平坦的田野显得很突兀,与早春时节的景致以及四处渐次响起轻柔的鸟鸣很不协调。

微风掠过,本来很轻,但因为是早春,便裹了一层浓浓的寒意。

临时垒砌的香烛龛很简陋。燃起的烛苗在风中闪闪烁烁,斜斜地,几乎就要被吹灭……

老家偏僻落后,人们多多少少还是信奉叶落归根,魂归九泉一类的说法,于是依然还是土葬。

即便土葬被远处的城里人诟病为陋习,但此刻,我想父亲在九泉之下一定是知足的。

春天刚刚开始,但父亲就散手人寰,在他刚刚过完年的第七十个春天。

其实,父亲对于春天有很多期待。

父亲有一个记事本,每年春种秋收时庄稼地里的收支都会详细记录的。年尾的时候他常常和母亲要粗略地总结一番的,要么是欣喜,要么是叹息,但春天却是他最爱憧憬的季节。他每年的计划不是写在记事本上,就是牢牢地记在心里。就像父亲去年冬天重症住院时,我和母亲怕他不堪重负,就刻意隐瞒着他的病情,而他也一直以为自己是胃炎,于是总是焦急出院。父亲本来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这次初住院时他就喃喃地告诉我这是他今辈子第一次住院。住院久了,由于是肝癌晚期连续高烧不退,父亲显然已经很不耐烦,就时不时的迁怒母亲。后来甚至于当面责怪医生连一个小小的高烧都治不了,惹得那位年轻医生很生气,为此我和母亲暗地里陪了很多好话。父亲总是催促我们要早早出院,他说要趁着冬闲抓紧给苹果树再施一回肥的,来春才会枝叶繁茂,开花和结果率会很高的。我想,那时父亲一定对这个春天寄予很多的希望。

春天的果园,父亲身上会裹满泥巴,粗糙的双手上,母亲手工做的鞋上都是。父亲是一个勤勉的,甚至充满细腻情怀的人。于是,每次我回老家,就会看到他匆匆从苹果园里出出进进的,有时是施肥,有时是拔草,有时是疏花……

春天的村口皂荚树下,父亲也会和一般年纪的人肆意逗笑,甚至于这几年也会踱到挨挨挤挤的农户家的麻将桌旁凑一凑热闹的。

闲散的冬季父亲其实也很焦急。而渐次忙起来的春天父亲更是不由自主的忙。

早年的春天也是这样。那时他贩送药材,也只不过在批发和零售之间赚一点辛苦钱,常常辛苦地辗转在几十公里开外的乡镇之间。记得那年刚过完年,正月初七八,就早早出了门。我还没有上学,就跟着父亲。出门第二天,一场鹅毛大雪不期而至,自行车在雪地上推行很艰难。迤逦而行,沟坎坡道上父亲会大口喘着气,不时就会扛着车把叉着双腿停一停歇一歇的。父亲随身带着母亲蒸的馍馍,久了就变得又干又硬,转了晌,我们也只是匆匆啃几口。遇到街市的零食摊位,父亲也不舍得给自己卖吃的。而我就不一样,父亲会在藏的深深的母亲特意缝制的裤腰小口袋里摩挲出小票,细细的问询了价格才给我买上一个麻花或一碗凉皮的。而他似乎只是不经意间抿一抿干裂的嘴唇,依然兀自忙着。而到了送药的卫生所,正当饭时,别人问,他也是毫不犹豫地说吃过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陪父亲一起送药材。

父亲一个人在那条路上一走就是十五年。

斯人已去,长嗟空留徒悲切。这是父亲最后一个春天了。他所有的希望和失望都凝固在这个料峭的早春。

父亲侍弄苹果园已经二十多年,即便这两年苹果价格一路走底。我和弟弟也是多次劝告不要再劳累,挖了树,好自在地享享福。但父亲依然倔强地作务着。

过年的时候,我确信父亲还不知道他的病情。但他分明清楚自己的身子骨再也不足于支撑他去侍弄自己的果园了。在母亲的劝告下,父亲才勉强同意挖掉了果树。母亲做主要把挖掉果树的地承包出去,父亲总是恋恋不舍,他叮嘱母亲不要让人家承包的太久,他病好了还要自己种的。那时距父亲去世只有十多天。父亲嘀咕着,开春荒了一庄稼的麦子,不如种上西瓜来的经济。

田野一片新绿,经冬蛰伏的生命开始苏醒。墨绿、浅绿、黄绿已经在沟沟堎堎上深深浅浅地蔓延开来……

父亲离世的前三天,母亲和两个姑姑才告诉了他真正的病情。父亲显得很坦然。他叮嘱要薄葬,他说也七十了,儿女媳妇都听话自己也知足了,他甚至催促母亲赶紧和婶妈们一起准备孝衣以及棺木摆放的位置。

那天,母亲打来电话说父亲忽然昏迷。赶回家的时候父亲已没有了太多的意识。强忍着泪,我喊父亲时,他也是只是眼神散涣微微地动。蓦地,我想起三天前的叮嘱。他平静安和,就像他与人为善,从不招惹,只知道埋头辛苦,勤勉做事一样。

春天刚刚开始。本来父亲还期盼着在九月份给他过一个儿女簇拥着的生日。

春天在父亲的心中一定是充满生机和希望的。

但他的生命却在这个最令人萦怀的时候戛然而止。

但我想,除了这个生日,父亲一定是再没有遗憾的,甚而是欣慰的。他喜欢春天,尽管这个春天再没有了希望,但能在他喜欢的季节悄悄地离开,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呜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那是早春的风在田野开始肆意地刮过……

频频回眸,一片浓绿中,新垒的坟茔变得越来越小……

 

作者简介:

成诺,笔名。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人。多年笔耕不辍,以文写心,坚持写作,尤喜散文。
作品在《陕西日报》《齐鲁晚报》《文化艺术报》《宝鸡日报》及“陕西文明网”“华夏慈孝网”“微文学网”等多家报刊网站刊登。
作品有《追寻胡杨》胡杨系列、《大红灯笼映出的年味儿》年味系列、《相约人生》观悟系列、《最美女儿心》亲情系列、《最难萦怀是春天》颂春系列、《乡会》乡情系列、《跪拜里的敬畏》漫谈系列、《大唐西市的记忆》游记系列、《岁月淌过的巷子》人文系列、《迷惘》小小说系列、《快雪初晴》诗歌系列等。

 


编辑:慕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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