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吐了吐舌头说，革命真是复杂，有这么多渠渠道道。艾土地说，工作进展不快，还另有原因，国民党队伍要杀鸡给猴看，从监狱里拉出几个“闹红”的人来我们村游街，他们架起火堆，烧红烙铁烫人的身子，说是“穿火袄”，烧红了铁锅套进人的头上，叫“戴火帽”。“嗞嗞”烧肉的味道，怕死人了，老百姓们胆怯了，闹革命的积极性就差了。
“革命形势越好，敌人报复起来就会越残忍，这也是考验大家的时候。来，跟着我重温入党誓词。”万仙如领大家低声吟诵：严守秘密，服从纪律，牺牲个人，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永不叛党。
学校一放假，校园里静悄悄的。马伯雄怀着侥幸心理，看能不能遇到万仙如，准备约她去榆林。工友师傅说，万老师几天不见了。
马伯雄对榆林，有着挥之不去的阴影，其实并不想去。之所以要去，是父亲让他去找马苗。跟土匪打了一仗后，马老爷明显老了，花白的头发掉了不少，清癯的面容少了光泽，连板直的腰也佝偻了十几度。马苗离家后，他再未提起她，那天姨把黄萝卜羊肉扁食端上桌，他夹起一个，顺嘴说这是马苗最爱吃的。说完一愣，扁食落到盘子里，他却号啕大哭起来。哭声一住，对马伯雄说，你抓紧去趟榆林，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找回来。万家能嫁则嫁，嫁不成，找个老实过光景的农人嫁了，都挺好。
马小姐早就不在榆林了，马家粮店的伙计说。马伯雄吃惊不小，问去了哪。听说跟万公子去了包头，好像是万家的苏鲁克。马伯雄的心稍微放下来点。伙计又说，不过，万家公子好像街上又见了。啊？那小姐呢？马伯雄问。两个大活人出走，一个说不见就不见了？马伯雄真想抽伙计一个耳光，这等大事为何不捎话回来。转念又一想，怨不得人家，他都不想多听马苗的消息，能怨人家什么。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马伯雄决定亲自找万家谈谈。“你家小姐不见了，到我家找，你是侮辱人吧。你们马家把我们万家当甚了？拐卖人口？”万友善怒不可遏，拍着桌子喊道。“万掌柜，别激动，俗话说，有理不在声高，我们心平气和地讲讲道理。”马伯雄说。他想说人要是找到了，你们该咋迎娶，我们不反对了。现在看万友善的态度，他就作罢，只是在心里埋怨自己的傻妹妹。“是要讲道理。”万掌柜的声音降了几度，说。“先是您家公子上我家了吧；是他带走我妹妹了吧；他现在榆林，我妹妹不见了，也是事实吧！”“她是撵到榆林，倒追我儿子的。他们的事，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万友善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谈同意不同意的事，现在我妹妹到底在哪？”“腿在她身上，我咋知道。”万友善说着，满脸的委屈。“你家万向明知道。”“谁找我？”万向明推开门，见到愤怒的马伯雄，他脸上掠过一丝慌乱，问：“马公子，你咋来了？”“快说，我妹妹在哪？”“她，她在包头，徜徉在美丽的大草原，跟萨仁花学挤奶，牛的、马的、绵羊的。”
万向明嬉皮笑脸地说，但流露出慌乱的眼神。“你是人不是？把她一个人留下，你却回来了。”“我这不是回来做家长的工作，让父亲同意我们的事。”“万向明你不要枉费心机了，你们的事，我是一百个不同意，一万个不同意。”万友善狂暴起来，挥手说。“万向明，你给我听清楚，立马去包头把我妹妹接回来，否则和你没完。还有，你就是想娶，我们还不嫁。”马伯雄说着，拂袖离去。
等了两天，未等来万向明去包头的消息，马伯雄沉不住气了，想去找万星明但又不愿意去司令部。犹豫中，有人来通知他，说万排长明天下午请马先生在老地方吃饭。马伯雄一阵窃喜。次日下午，他走到街头发现人很多，一问方知万佛楼举办庙会，今天是观音菩萨的成道日，庙会上还给香客吃免费的罗汉菜。说起罗汉菜，是有些讲究的，用素油将豆腐、洋芋、素丸子、西葫芦和南瓜，炸到金黄，另准备片粉、木耳、莲子、银耳、黄花、海带等，先将葱姜蒜炒香，在汤里加姜粉、花椒粉、胡椒粉，烧开后依次放入主料、辅料，出锅时撒翠绿的香菜，一锅能香飘半道街。
在家门口办庙会，又有免费罗汉菜吃，市民们的热情可想而知。马伯雄见约会时间还早，就先去赶庙会，好不容易挤到万佛楼底下，正遇一锅罗汉菜出锅。马伯雄有个原则，不上香不扰庙，只看热闹。面对五颜六色香喷喷的罗汉菜，心里说不吃，味蕾却抵不住诱惑，刚好有居士递来一碗，索性接过狼吞虎咽起来。
打着饱嗝，马伯雄来到烩菜馆，见万星明安静地坐着抽烟。万星明微笑着并不开口。他不好意思地说迟到了，问万排长有好事？万星明说见到你难道不是好事。又问我们多久没见面，今天陪我喝点。说着倒出一大一小两杯。我干了，你意思。马伯雄舔了一下，说辣。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