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树

乡下老宅的院子里，有一棵粗壮健硕的皂角树。它是我人生中栽种的第一棵树。那年秋天，我上初中一年级。院子里，不知啥时候悄无声息地生出了一棵小树苗，在屋门前空当当的地面上，孤零零地站立着。虽然它还不足一只筷子的高度，但纤细笔直的茎干上，一串细小的叶片翠绿欲滴，水灵活脱。小树苗过于稚嫩，当时我还辨认不出它是什么树，却有一种莫名的喜欢和钟爱，每天放学回来，都要蹲在它的身边仔细地打量一番。不久，邻居家动工要盖新房子了，施工作业的场地侵犯到了小树苗生长的地盘。干活的工人无视脚下小树苗的存在，手推车的轮子不时从它的身边来回经过。没几日，小树苗的枝尖和叶子便有些打蔫了。我预感到小树苗凶多吉少，心里忽然惶恐不安起来，急得前院后院团团转。情急之下，我找来一把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把小树苗连根带土挖了起来，然后在后院的墙根，选了一个不会被打扰到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土坑把小树苗移栽了进去。看着它宁静安详的样子，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揪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从此，小树苗便扎根在了我的心里，每天一进家门，我都会第一时间去后院察看，蹲在它旁边，歪着头仔细观察它的每一个细微变化，还时不时地给它浇上一马勺水。
　　转眼间我高中毕业，就要离开家乡去外地上学了。在这几年里，我和小树苗朝夕相伴，相依相守，俨然已成了朋友。在我的呵护照料下，小树苗一天天长大，差不多已经和我一般高了。除了长粗长高，它还生出了三个枝丫，更为神奇的是在它的主茎干上部，还生出了一簇“鸡爪状”尖锐的棘。我知道这是皂角树独有的特征，这下才终于识得了它的“庐山真面目”……此后多年，我每次回老家，见到皂角树就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它的每一个成长变化，都让我惊喜不已。四十多年过去了，如今，我已两鬓斑白，年近花甲，但可喜的是，我曾经栽下的那棵皂角树却刚刚步入盛年，越来越健硕魁梧了。它粗壮的茎干足有五十多公分，质密平滑的表皮下泛着黢黢碧晕，茎干腋下一丛丛尖锐的棘刺透着桀骜凌厉的锋芒。它高大的身躯和硕大的冠盖，差不多有二十米开外了，遮天蔽日，叶茂根深。虽然我多年来身处异地他乡，但每每思念老家的时候，时常就会想起院子里那棵朴实质韧的皂角树。它不仅为我遮风挡雨，给家宅庭院带来了一片绿荫，而且始终如一默默守望着我的家园，是我永远的乡愁，永远的根。
　　很多人一生当中都是栽过树的。或许在社区的公园里，或许在自家的庭院内，或许是出于个人的情趣爱好，也或许是参加义务植树的公益劳动。我早已说不清自己栽过多少树了，但平生栽种的第一棵树，却给我留下了终生难以忘怀的美好记忆。

编辑：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