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的仪式

文/董张曼

　　一天夜里，十点多吧，朋友突然发来一张图片，画面正中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炒凉粉，上面附着几片绿油油的香菜，香菜旁有数块面筋，和炒凉粉紧挨着的是一碗冒着热气的八宝饭。在这寒凉的伴着细雨的秋夜，这图片无端就让人觉得温暖。
　　“大市场的炒凉粉，怎么样？”他发过来一句语音。
　　“美滋滋！”我回复。
　　“来不来？”他问。
　　刚好下午没吃饭，竟有点心动，但看看时间，想想外面的秋雨，还是理智地拒绝。
　　“怎么这个点吃饭？”我问。
　　“回来西安好几天，明天走，就想吃大市场夜市里的炒凉粉，刚才抽空就来了，不像你什么时候都可以吃到。”他说。
　　其实仔细想想，我有好几年都未曾到大市场的夜市去了，虽然偶尔还是很怀念那里的麻食、米线、炒凉粉、八宝饭，但总想着大市场就在那，随时都可以去，又搬不走跑不了的，忙什么，竟而几年都未曾去过！所以倒不如朋友，专程前往，一解饕餮之念。
　　因为容易得，反而会忽略。生活中，我们总是会对身边常见的人、事、物视而不见，近水楼台反而不得月。
　　身边的至亲好友，你认为他触手可及，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所以总任性地以忙为由，减少交流、看望，同一小城，年余不见也是常事。反而不如千里之外的朋友，偶尔还会语音、视频，互诉别情。
　　我们跋山涉水去别人的故乡打卡、拍照，乐此不疲，隔一段时间就出去一次，偏偏对近在咫尺的故乡景点置若罔闻，总想着离那么近，随时都可去，不急。当别人问起时，也可以说得头头是道，但终究未曾身临其境，引为憾事。
　　路边的一树桂花，你觉得就在身边，迟早都能看到，往往会错过它盛开的季节、最美的刹那，当想起时，已是风住尘香花已尽。
　　家里春天飞来的那只还在筑巢的燕子，你还记得它们的叽叽喳喳，还想着如丰子恺一般拿出画笔，或素描，或漫画，但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鸟去巢空，徒留叹息。
　　人往往都是这样。
　　其实你笃信的东西有一天可能会改变。这一天的来临，让你猝不及防。你好像失去了生命中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你恋恋不舍，但它真的已经不再属于你了。明明那些东西就一直在眼前，你伸手就可触及，但是你忽略了它。你觉得它永远都会在那儿，一直在那儿！可是，这世界是变化的，所有的东西都不可能一直固定，一成不变。变才是永恒。那些你以为司空见惯了的，可能有一天，突然就会转身，不在原地，消失于你的视线之中。你或许会有不舍，或许会有悲伤，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
　　就如同告别，你以为总会有一个隆重的仪式，杯酒之间，互相祝愿，互道珍重，或者看着远行的背影，挥手再见。电视里不都这样演吗？文学作品里不都这样描述吗？
　　“你眼睛里亮晶晶的是什么？
　　因为知道再也遇不上，碰不到，回不去。所以，这就是眷恋了。”
　　因为，有些告别根本没有仪式。
　　在现实中，告别通常是悄无声息发生的，等你想起要说一句一路顺风，却发现要告别的人早已往事随风。
　　成人间最后的默契竟是你没有再说话，而我也保持了沉默，于是这就是告别了。

编辑：高思佳